初学影

发布: 2006-4-12 20:39 | 作者: Rocket | 来源: 天山云海综合信息港

  小的时候,差不多是小学二年级的样子吧,我曾经暗自喜欢上一个我的同班同学,当然是女生,她的名字叫初雪影。 初姓的人家,我不曾听说过第二家。雪影——她是下雪的时候出生的吗?那时还不知道有“诗意”和“意境”这样的词藻。我猜,初字是第一的意思,那么在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日子里她出生了,那么影子究竟是指她?还是指冬日里那空中飘飘飞舞的洁白而轻盈的雪花?


  想她,是一种美好的记忆,还是一种深深的情怀?想她,是自己心里的一首缠绵不舍的朦胧的诗吗?我喜欢她,所以,有事没事我经常借故与她同院的男生来往,心里却是总想见到她。她黑头发、黑辫子、黑眼睛、黑睫毛,特别白皙的脸庞,只是右脸颊有一只酒窝。


  初雪影是个女孩儿家,平日里总给人一种姣美而文雅的貌似,但在她身上却又时时淋漓尽致的透着些许男孩子气概。她经常跟男孩儿一起玩儿拍三角,弹玻璃球,也掺合着在胡同里踢足球。女孩儿们常玩的踢毽子、跳猴皮筋、耍羊拐什么的她也玩儿。她静下来是很文静娴淑的样子,闹起来却也很“疯”,是很豁得出去的样子。  


  


  其实,我从小就是一个害羞而腼腆的男孩儿,是从不主动和女孩儿说话的那种。


  记得我参加区教育局举办的小学生普及“眼睛保健操”试点学习班回来,负责在班里演练和领操。


  第一次演练时,我不免有些紧张。我站在教室前面很认真地领操,同学们也很认真地跟着我学,可就是初雪影偏偏在下面位子上笑,双手是乱比划的。她的举止让我心里有些发毛,怀疑自己搞错了穴位还是搞错了穴位的先后顺序?


  下课时我去找她,怯怯地问:“你为什么笑我?我教错了吗?”


  她还是笑,问我说:“你说人的穴位与人的器官一样都是对称的,那你说你的鼻子是对称的吗?我脸上的酒窝是对称的吗?”


  “酒窝不是器官也不是穴位!这难道就是你笑的理由吗?人的单体器官长在人体的中轴线上,比如你一个鼻子在中间,两个鼻孔是对称的吧?”我生气了。“你笑,我还以为是我自己教错了穴位、顺序呢!你竟是故意捣我的乱!”


  她仍然是笑:“那你说酒窝算什么呀?”


  我迟疑地想,当然猜不出答案,于是忿忿地说:


  “是你嘴里缺了一块肉,所以外边看上去是一个坑。”


  “哈哈……为什么缺块肉?为什么是个坑?”


  “因为你自己馋肉吃,晚上做梦自己吃了自己的肉,嘴馋呗!”我狠狠地报复她一下。      


  “你就胡编乱造吧,你!”她并没有恼我,却笑得前仰后合,竟笑出了眼泪。   


  我愣愣地看着她那一只不对称的酒窝,第一次觉得她的模样很好看。


  于是我也笑了,先前所生之气竟也荡然无存,然而这时在我的心里却有些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感到羞涩,同时心里有些慌张。


  “不理你了,我渴了,喝水去。”


  我赶紧离开了她。


  其实,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仍然不知道酒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也不知道初雪影右脸颊的那一只不对称的酒窝是怎么一回事。酒窝,究竟是遗传变异,还是基因作怪?


  我只记得那一次我们笑得很开心。


  每一天的第三节课开始,我的第一项任务便是带领全班同学做眼睛保健操。但我不再敢看她,因为看她我便有些异样的心慌,看她我的脸肯定会红的。 于是,每当我说“现在请大家跟我一起做眼睛保健操,第一节太阳穴,预备——开始——1-2-3-4-5-6-7-8,2-2-3-4-5-6-7-8……”的同时,我先就闭上眼睛,一直到仰望蓝天30秒时才睁开眼睛。而且,我让全班同学跟我一样闭上眼睛做眼睛保健操,我说这样做起来对眼睛有最好的保健效果。


  


  很快就是“六一”儿童节了。


  冯老师安排我和初雪影排练一个节目,要在全校庆祝“六一”儿童节文艺演出大会上演出。节目形式是对口词,名字叫“美国鬼子在越南”,另一个节目是初学影的独舞“快乐的公主”。


  可是,最不凑巧的事被我遇上了,我的头撞在商店走廊柱子上挂的邮政信箱的铁角上,破了,缝了三针还扎了绷带。我不想演出了,害怕在全校同学面前出丑。但是,冯老师不同意,她说:“离演出只有两天时间,已经来不及换人了,到演出时你带顶帽子遮一遮就行了。”


  初学影也说:“我说没事,是吧老师?你就按老师说的做吧。再说,练了一个月的节目放弃多可惜啊,咱不能放弃。再说,咱俩的这个节目已经通过了预演。我的独舞快乐的公主已经被毙掉了,被五年级李抗美的独舞勇敢的女志愿军战士顶掉了。咱们班只剩下这一个节目了,如果咱们放弃了,别的班有节目我们却没有也有损班集体的荣誉啊。”


  “是你的荣誉吧?是你这个文艺委员的荣誉吧?”我抢白了初雪影。


  “好好,就算是我的荣誉行了吧?就请您给我一次争取荣誉的机会好不好?”


  老师的话我不能不听,初雪影我也拗不过,当然,为了集体的荣誉我必须同意。


  


  “六一”节的当天,演出前,初雪影把她带来的一顶他爸爸的绿色军帽扣在我的头上,仔仔细细地帮我把白色绷带尽量地遮掩起来。“就是帽子大了点,我们垫点纸在里边撑一撑,没问题的。”她找来一张少年报折折叠叠,“呵呵,挺精神的嘛!”她往后退一步,打量着我,笑吟吟地说:“走,准备上台。”


  


  舞台上,我本来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倒霉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对口词是一种既有她一句我一句的对词,又有形体动作和造型的表演形式。我和初雪影的表演,开始还好些,可演来演去,因为我头顶的帽子大就跑偏了帽沿,头上的白色绷带也故意捣乱似地往出露,一定是很扎眼的。我又要正帽子,又要对口词,又要顾着动作和造型,忙不迭就乱了手脚,还忘台词,简直是一塌糊涂——这下就逗得台下一千多个同学哄堂大笑起来,笑我就是对口词里那被越南胡伯伯的部队打伤的美国伤兵。


  台下笑场的那一刻,我非常非常的狼狈,非常非常的沮丧,非常非常的难堪,简直就是无地自容。


  初雪影见状却也无法收拾,她猛地上前一步抓住麦克风,蛮不吝秧子,对着台下大声吼道:


  “笑什么笑!你们这帮混球!不愿看全给我滚蛋!”


  瞬间,全场的喧闹声被初雪影的大吼声一下子全给镇住了,台下立即鸦雀无声,除了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一片惊愕的脸……


  我简直是懵住了。我木然地站在台上不知所措,头上的伤口隐隐地痛起来,耳边的回响声全是,“滚蛋—一滚蛋——滚蛋——”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熄灭了。在一片黑暗中我感到非常的恐惧。


  初雪影拽着我的手就走,边走边气哼哼地说:“走,咱们还不伺候了!”  


  我猛地惊醒过来,踉踉跄跄地随她下了舞台。


  身后的黑暗中留下一片唏嘘声……


  我想,这下全完了,一切的好心,一切的辛苦,都算是白费了,好事竟变成了坏事,还有什么荣誉可言?丢人不说,这肯定是惹麻烦了。


  果真不出所料,冯老师通知初学影,学校让她写检查,说她骂了全校的同学。


  我知道初雪影如果拧起来是谁都不吝的,检查她是根本不会写的。第二天一早我把事先替写的检查偷偷塞给初雪影,说你自己抄一遍就行了。


  “要我写检查?检查应该全校学生每人一份才算公平,凭什么他们哄了咱们,还让我写


  检查?”初雪影愤愤不平。


  “谢谢你帮了我,是我不好才惹出来的事,求你就抄一遍好不好,求你了还不行吗?”


  “好吧,算给你面子。”


  上自习课的时候,冯老师对全班同学说,初雪影写了检查,检查内容全面,检讨还算深刻,也是事出有因,如果校里不予追究,就算过去了。但是,我没有料到,冯老师让初雪影在班里把检查念一遍。


  我转头去看初雪影,我怕她又要犯拧。


  但她丝毫没有犹豫,就当着全班把检查念了。


  这一下我本就嘀咕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了。


  


  据后来美术老师对我说,校长在校务会议上“辩证的”分析了‘六一’的事件,校长批评了我们的班主任。校长让班主任负责批评教育初雪影同学,却唯独对我提出了表扬,说我


  是带病演出,精神可嘉。


  这一年期末,学校张榜公布评出来的三好学生,班里只有我和中队组织委员余爱玲。优秀班集体的称号没有我们班。想起这里面各种理由,我的心里仍有些惴惴不安的滋味。


  


  暑假,有一天早晨,我妈说应该让我学着干些活,于是派我洗自己的袜子。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接了水,把袜子扔在盆里,拿了肥皂、搓板和小板凳,准备学着大人样子洗起来。


  “嘿,三少爷,干活呐!”


  我抬眼一看竟然是她。“初雪影,你?有事吗?”


  她身穿一身白地碎碎的小红花连衣裙,墨绿色鹿皮鞋,笑而答道:


  “来教你洗袜子啊,嘻嘻……还是让我给你洗吧。”


  她没等我答应,便把我从板凳上拉起来。她坐下就洗起来,洗好袜子,我把袜子晾在铁丝上。她意尤未尽,又帮我洗白衬衣和蓝裤子,最后还帮我刷了白球鞋。她洗衣服时我在旁边看,她一边认真地做,一边告诉我,什么地方应该先打肥皂,什么地方应该用刷子刷,怎样搓,怎样揉,怎样投,都是有要领,有顺序的……看上去她是很在行,很熟练的样子。


  结果,我的人生的第一次模仿家务劳动是被她代替了,我也从此学会了这些。


  十年以后我到塞外山村里下乡当了知青,而每当洗衣服时我都有些发怵。但干与不干是勤快和懒惰的问题,会与不会却是能力问题,这时我定会想起那个曾经教会我洗衣服的启蒙师——初雪影……


  那一次算是累坏了初雪影。


  我问她:“你在自己家里总洗衣服吗?”她说不是的。“那你怎么会呢?”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打岔说:“你什么时候逮蛐蛐去?我也想去。”


  “白露掐蛐蛐儿这是在论的。白露之前捉到大个儿的蛐蛐儿,七厘、八厘的才算好的呢,


  闷着,到时拿出来掐,一年的胜败就在此一举。”


  暑假里我们一起游泳,粘蜻蜓、粘知了、捉蛐蛐儿、还偷过农民菜地里的西红柿——但我俩发誓说今生今世不会对别人讲偷东西的事,还拉了勾。我们一起爬树——爬上我家院的大槐树看星星;爬她家院子的枣树摘最甜的枣吃。  


  


  初学影确实另类一些,“做学生官”是长不了的。  


  有一次学校召集我们开座谈会,有十几个学生参加,是和外校的学生、老师座谈,题目记得是谈理想之类的话题。我记得我当时说我的理想是长大以后当工程师,有的要当作家,有的要当画家,有的要当雷锋式的好人,有的要当军官、英雄……总而言之,为共产主义而奋斗,做红色的、革命的、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  


  初雪影却说: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想,我想——我想长大了以后肯定是要结婚的,谁知道结了婚以后会怎么样?  


  大家笑她,老师也笑了,但是是善意的笑……  


  老师说她显得太幼稚——那种场合竟然说这种“没有理想”的话;又说她过于早熟。其实,八、九岁小孩子心里的想法是真实的。但是,革命理想教育的时代,她竟然说结婚以后如何,透着平庸和“复杂”…… 现在想来,其实大家才是胡说八道,只有她说的却似乎是人的必然结果。这种不是理想的理想才是人人都有的理想。只是那种场合,那种只有八、九岁大的女孩子,——似乎让人觉得复杂了些……当时散了会,就有同学,也有老师是这样议论的……


  为什么能在四十年后毫不费力的记起她那么许多事,这一点其实也是一个重要的记忆点起了潜在的引发效应,可见人的记忆中所记之事都是最新奇的事——至少在当时是这样的。  


  


  新学年开始是三年级了。


  按照惯例少先队中队委员会要改选,班委会也要改选。我借着自己既是中队委员又是班委的优势参与了和几个哥们私下里策划将谁搞下台,把谁拉上台的把戏。


  我们的“阴谋”其中第一位的就是要把中队长搞下台。


  中队长叫李林枫——她的爸爸据说是解放军北京军区驻内蒙古上校军官。李林枫的爸爸妈妈随部队长期在内蒙古驻扎,在北京,李林枫跟着姥姥和舅舅过日子。


  我妈认识李林枫的姥姥,说老太太爱唠叨,不太会过日子。我妈说李林枫的姥姥总夸我是一个又乖又聪明的好孩子。其实,我跟她不但从来就没有“过节”,彼此的关系一直都是挺好的,在中队工作上也配合得不错。她的学习成绩虽然总是处在中等偏上的水平,但她却是总能当学生“官”。班里的同学有人常常议论李林枫,我也不喜欢她总是严肃的不得了的样子,好像她自己就是上校军衔似的。


  “傲,傲你个大头鬼呀!”我的同学中有一个上海人,他是这样挖苦李林枫的,当然是在背地里。


  但许多同学对李林枫的评价如此这般却是事实。


  我也随大绺。


  我妈说李林枫那个孩子是个挺好的孩子,“耳根子软”是我的毛病。


  


  当初雪影得知这一届选举有人“阴谋”要倒掉李林枫的时候,她说:


  “到时候,我还会投李林枫的票,因为李林枫作风正派、工作认真负责,又有组织能力,不像我自己伶牙俐齿的净得罪人,还整日里嘻嘻哈哈的不严肃,但我觉得你不应该跟那些人瞎搅和,学坏——懂吗?。”


  “你说我哪?”


  


  下课的铃声一响,老师说让我到办公室去一趟。


  老师宣布学校的决定:李林枫这一届不参加中队委选举,而是参加大队委选举,还让我们以中队的名义投票推选她做候选人。


  老师叮嘱我要第一个举手带头在中队会上提名李林枫,说我有号召力。


  老师还说中队选举的事情要我好好想一想。


  


  第一个提名李林枫的事情我照着老师的吩咐做了。但我的内心里觉得好像挺不光彩的,我问自己,我是叛徒吗?


  大队选举的结果,李林枫真的就被选上了,是三道杠了。


  我羡慕她,但也有丝丝嫉妒的心理。


  长大了以后才慢慢知道,这叫选举制度:“领导建议,基层推荐,等额选举”,是那种只要被列入大队委侯选人名单就肯定能当选的选举方式,而中队委的选举却是民主提名多票当选的选举方式。


  他们的“阴谋”策划最终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流产失败了,好像没有人把我当成叛徒。


  


  新的中队委员选举产生后,我还是两道杠,中队委员兼班委学习委员。


  但是,不随人愿的事情太多了,中队委员会没有了初雪影的名字,她落选了。


  我的内心深处觉得一些替她的失落。我猜中队委选举落选,她心里一定会很难过,过后我去找过主任老师,我说:“老师,我不想当中队委了,让给初雪影当行吗?她做文艺委员是最合适的,以前不是干得挺好的吗?怎么就落选了呢?她学习也挺好的,让她当班委学习委员也行,我愿意让给她,您说行吗。”


  冯老师答复说:


  “胡闹,你让我我让你,这是可以随便让的吗?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这是不可能的


  事。选举就是选举,是非常严肃的事情而不是儿戏。


  “再说你自己吧,你与中队长只差一票,投票前为什么就不动动脑子?事前老师告诉你,让你‘好好想想’没有?你投自己一票会是什么结果?本来计划李林枫当上大队长,由你来当中队长和班长,这是你可以一人兼两职的机会。我在下边做了很多同学的工作算是都白费了,你呀你……”


  “老师,我觉得,自己选自己,那多不好意思啊……您不是常说荣誉面前要谦让吗?”


  “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关键的时候就敢于投自己的票。这是他老人家对自己政治上最大的自信!是他对党的事业高度的责任感!是他对人民的最大忠诚!是他相信只有他才有能力领导中国人民实现共产主义伟大目标……所以毛主席才是最伟大的领袖!”


  我嗫喏地说:“我,觉得,小学生的事跟毛主席的事牵扯不上,再说那初雪影怎么办啊?”


  “初雪影——初雪影,就知道个初雪影,没选上就没选上呗!她毛病太多,得罪学校、得罪同学,选不上只能赖她自己群众基础差,这怨不得别人……要是考虑的话,如果她能认真对待自己的落选,可以增设一个中队文艺干事,但你不要事先告诉她……”


  我在冯老师面前为初雪影讲情总算有了一定的效果,心里暗自为她高兴。


  六名小队长由中队委提名候选人并增加一个中队文艺干事人选。


  我提了初雪影的名字。


  


  新任中队长余爱玲主持选举会议。中队选举收票后,她笑脸盈盈地宣布:“现在请唱票人、记票人和监票人到前边来。”  


  我是唱票人,许凤城是记票人,于军是监票人,我们都已经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余爱玲郑重地宣布:“现在开始唱票——”  


  “等等,”初雪影突然从座位上“噌”的一声站起身,脚步缓缓地走向讲台,她拿起板擦轻轻地抹去了黑板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过身,微笑着,像风一样轻轻地飘出了教室……  


  众目睽睽之下,她这样的行为,是让我们大家惊讶得目瞪口呆的一种举动,在班里也是从来没见过的情景。


  我先是有些发愣,继而埋怨自己,为什么我事先不告诉初雪影,冯老师是为她才增设了文艺干事的啊。


  我为初雪影担心,恐怕是以后她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了。


  我为她难过,六一”节演出在全校同学面前出了丑的人是我,却让她一个人妄担了罪名。我仍然样样都有,一点点什么也没少,可她却什么都丢了……  


  我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我赶紧离开教室。


  我并没有去追赶初雪影,我没有脸面去见她,因为我为自己感到羞愧。


  我一个人在校园的海棠树下痛苦地抽泣起来……  


  


  第二天,初雪影没来上学,与她住在同一条胡同里的同学张燕城说,初雪影的妈妈托他带来假条,她生病了。


  “什么病?”我急切地问。“她到底怎么啦?”   


  她病了,不论作为中队委员和班委的学习委员还是一般同学,无论如何我有责任去看望她,也有义务把今天的新课讲给她听,把老师留的作业抄给她。


  我去约李林枫。


  她竟然说:“这是你们中队的事,与我无关,大队的事我还忙不过来呐,没工夫。”冷冷的话,让我的心感到,我们选的大队长竟然变得这样的陌生。


  我去约与爱玲。


  余爱玲爱答不理地说:“谁爱去谁去,我不去,谁让她晒我的台。我跟她没面子。还是你自己去吧!你俩多有面子啊,她为你六一节敢骂全校的同学,你为她连中队唱票的事都不管了,还哭,去吧你。”


  难道你们都忘了初学影曾经帮过你们吗?难道你们竟忘了,你们当选的选票里都有初学影的一张选票了吗?


  


  改选了,有的同学升了职,有的不升不降——比如我自己就是,还有的同学丢了职务。但是,难道因为这些我们就不再是同学了吗?难道不再有同学之间本应该有的,本应该遵守的“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爱护”的小学生道德基本准则了吗?如果大家四散了,不再是同学了,好像树林里的麻雀那样一声惊叫,各奔了东西,我们还会有今天发生的这么多的气愤、埋怨、伤心、不平、愧疚、幸灾乐祸,甚至阴谋吗?答案是:不会有的。


  既然大家还是同学,又何必闹出许多的不快乐呢?即便算是她初雪影招惹了你们,你们的那些得票里不是都还有着初雪影的一张吗?初雪影男孩子一样的仗义有谁知道?难道选举和它的结果与同学之间的友情关系就真的非得是这样“拧巴”着吗?


  如果初雪影知道,今天你们拿这样的态度对待她,她会多难过,多伤心啊!反过来如果是你们生病了,别的同学也同样对待你们,你们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我感到自己孤立无援,我很寂寞……


  


  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是前任班长于军。


  他永远的乐呵呵的胖脸全然不见落选的愁容。他故意大声喊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完全像个拉板车在街上大声吆喝着卖菜的人,在声嘶力竭的叫卖着:


  “哥们,发什么愣啊?没人跟你去吧?我去!走,看初雪影去——我们才是难兄难妹呢!”


  突然我的泪水流下来。


  走吧,不管别的什么人怎么说,也不管别的什么人怎么想,晚上的美术班我不去参加活动了,我是一定要去看初雪影,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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