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你,最近的我

发布: 2006-4-12 20:49 | 作者: Rocket | 来源: 天山云海综合信息港

  (一)


  最近的我,无端生了一丝异样的情愫。淤于内心,驱而不走。如铁锚,如沉石。稍有蝇扰,竟晃荡起来,颇令我感到困惑。从头想来,总算有了个大致的眉目,大约跟某日在海上田园遇到的一位神秘女子有关。


  深圳通地铁已有些时日了,但我还没机缘乘坐过,日日于文字中奔突,身体多有不适,恰巧有位朋友相约去海上田园散心,便欣然同意了。


  地铁站内人群竟这般稠密,却是我未曾料到的。比之北京上海这样拥扰的城市,想必亦并不逊色。所幸站内公共设施之精良齐备,人流之秩序井然,比之北京上海又胜出许多。譬如,新式的车门外增设了一道安全防护门,这样有效地避免了旅客跌入车道的危险。料想这人间温暖,应是显现于生活细处吧?未及我仔细索思,车一来,无数道门豁然打开,人便相继钻了进去,整个流程悄然无声,极方便快捷。


  稍稍遗憾的是我从打开的车门走出时,被一妩媚的女子迎面狠狠撞了一下,也不知那位女子携带了什么厉害的宝贝,仅嗅到一阵暗香,结果竟让我胸口隐隐作疼。待出得站台,懊恼中回头望去,对那出口竟生了一种不敬的宏大而泄气的想法--一张磕着瓜籽的女人的嘴。稍顷,又对自己的嫌恶生了悔意。这般对内心一浚通,便心平气口下来。顿时又对那出口生了份好感,瞧瞧,它是那般无倦意,无慵懒,耐心而沉稳地吞吐着呢。


  都言道,人的情绪变化最大,可见一斑。就像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绿色植物。或如深圳的高速变化--过去是座渔村,渔夫出海,渔妇补网,生活粗砺而质朴。而今则高楼林立,竟成了一座钢铁森林了。而能够褪掉这座森林的钢性,使之回归过去的地方,便是海上田园。


  像一个梦。远远地蹲于都市的记忆深处。


  


  (二)


  海上田园最讨我欢喜的地方唯有水乡新邨。蜿蜒数百米的河道两岸,客栈林立,小巷交错。房屋骑楼临水而建,瓦沿叠落,小桥如虹。静静的一片水乡,极柔软地伏于辽远的海天前,像一只温驯的小狗儿。爽净的海风吹过,白花花的芦苇如狗儿之尾般摇曳,极能撼动人内心的那种惜爱。


  于是,湖前的柳垂下了秀发,一排排,一缕缕,均匀而滑顺。而泊靠于湖岸的小舟,如湖女之肚兜,却绝不惑艳张扬,自然而妥贴。细细的堤石则一味地碎下去,碎到令你怦然心动的梦中去。


  打个盹儿,醒来四处望望,翠堤上早已铺满落日的余晖,而杏色的酒旗缱绻在惺松微倦的黄昏时分,那种招摇的古风尤其稀罕。


  然而夜终于来临了,我所熟悉的夜终于来临了,在稀薄的扼腕之中。之前,我轻率地以为这里的夜与都市的夜大抵该是等同的吧?喧哗、眩惑、繁杂。所幸这里的夜虽不是闲客,却并不随意敲门。悄然踱来,携着小径深处玫瑰的花香。借着这温软的玫瑰花香,花径间情侣的痴缠,没有一丝慌乱。手与手轻轻相握,身子与身子悄悄契合,真实而惬意。而女人越多的地方,男人反倒老实些。微醺之际,诚恳地敞开胸怀,相互抚摸一段陈年旧事,间或掏出卷烟儿,旷达地燃起,极有节奏地品匝,夜生活便生动鲜活起来,仿若砧板上翻滚的烤羊肉,滋滋滋的响声传出很远。


  远处响起了低徊的笛声,声音澈透,倒教人颇为宁静;近处忽然蹦出一阵又一阵的虫鸣。奇妙地应对着、酬唱着,调儿舒缓,疑似早已约好的伴儿。


  靠着稳固的木式寓所的廻栏,朋友竟熟睡了。脚底清凉的水光映射上脸,粼粼的,一点一点,一圈一圈浸润着倦意。我那掠美的癖好却活络起来。


  抬眼望去,远远的一片空濛,海天无界;稍近的房舍,影影绰绰。


  何处有美可掠?


  


  (三)


  笛声歇了。忽然有了孤独与凄凉的感觉。慢慢扩散开去,令我欲罢不能。


  就在我难以释怀的当儿,透过渐稠的夜色,我窥见了湖中的那座拱形仿古桥。说是座桥,实则是一座模糊的桥影。白日里未见它有何出彩之处,何以夜晚竟这般诱惑于我?


  难道掠美的真谛其实不是掠景,而是舒展内心的某种召唤么?


  忽然想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来了。“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难道我与这桥曾有某种远期的预约么?


  内心咯噔一声,此时,那桥亦抖动了一下,如一只河蚌露出了里面的珍珠。最初,我误作为一颗天边的星,然而定睛看去,我分明看到了一个神秘的白色的影子,晃动着,就在桥的最高处。然后天地间便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我的眼角陡然有了微凉的东西。无疑的,那声音触到了我久闭的记忆深处。


  溪声上枕,百骸通透;笛声入耳,魂牵梦萦。


  这些声音,如今在钢铁森林中竟这般稀罕。


  笛声天籁般自然地响着,我则细心地收藏着。


  最远的你,如一支葱绿的箫管。你在桥栏轻轻低吟,我于窗前悄悄习惯。


  


  (四)


  今夜,我于灯下从头想起,钢铁森林早已被那一夜的笛声雾化。


  最远的你,总在我最柔软的内心深处。恍若极近,实则甚远,更无法依偎。如那夜幕中远而可以弥望的些许灯光,根植于夜的深处,娇小而玲珑,无过激的震颤,只轻微地漾,并不惊扰夜色的柔和。


  有灯光的地方,便是夜的心脏。


  幼时的蛙声跃动着,极有规律。诱导我忘记都市的情结或边缘人的身份,介入到那片清凉的世界中。与之相关的莲塘,虽已转入潜伏期,但真实的期待仍存在着。不妨循着田园独有的脉络经纬,将惆怅的目光一直搜下去,搜到最远的地方,那微温的,爱或涟漪。


  


  2005/11/9于深圳退笔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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