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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低贱其实崇高:日本情色电影中的女人(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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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度124票  浏览441次 【共0条评论】【我要评论 时间:2007年3月15日 21:12
谷崎润一郎在《恋爱与色情》中写道,日本在平安朝的贵族生活里,虽然不能说女人可以君临于男人之上,但至少是和男人有着同样的自由的;男人对待女人的态度也不是如后世那样暴君式的,而是相当有礼貌,非常体贴的,有时甚至将女人奉为世上最美、最受尊重之物;只是到了武士道确立之后,才开始鄙视女人,将女人视为奴隶。谷崎润一郎不理解的是,“对女性温柔体贴”为什么就不能与“武士本色”相容呢?他是主张复归日本传统的近代作家,对女性美无限崇拜。在《枕草子》中会看到,清少纳言在宫廷中经常口舌生花,将一群男人驳斥得哑口无言,那个朝代的日记、小说、诗歌、酬答也往往表现女人大受男人的尊敬。甚至在《源氏物语》中,主人公虽拥有众多妻妾,在形式上,女人是他的玩物、私有财产,但在心理上,对女人则充满无限尊重和依赖。光源氏具有恋母情结,他和众多情人妃子的纠缠,只能说明他对女性从精神到肉体的迷恋。

  实际上,哪怕是在武士道时期,一方面,表面上,女人完全处于屈辱的境地,男人对女人鄙视,甚至奴役她们;在另一方面,从心理上,女人其实有着相当高的地位,对女性的崇拜通过对性事的沉湎表达出来。

  日本的审美,存在着矛盾的和谐。一方面是肃穆、贞洁、宁静,黑暗的,就像他们理想的女子,贞淑的,不苟言笑的,不随意抛头露面的,云鬓高鬟,轻移莲步,这种肃穆贞静,与武士道精神是一致的;另一方面,女子贞淑的后面是妖冶与淫荡,表现在男人的行为上,就是放纵的欲望,——性的欲望,战争的欲望,杀人的欲望,都是放纵。越贞洁越淫荡,越克制肃穆越放纵肆无忌惮。而女人,也在放纵之中,扮演着貌似低贱其实崇高的地位。这种矛盾的谐和在日本的情色电影中表现得很突出。

  情色电影,其实就是色情电影。无本质差别,只有立意的差别。一般的情色电影,其关注点在于纯粹的性事,而好的情色电影,虽也有大量的色情镜头,关注点往往在人性上。所有的大导演,都不可避免地对“性事”,这个人最根本的东西,最本真的交流,有着狂热的叙说欲望。

  首先要谈的是铃木清顺的《肉体之门》。早在20世纪60年代,铃木清顺,就被称为日本B片的掌门人,拍摄了一系列从暴力色情的角度来反映日本问题的片子。当时日活公司的老板指责他专门“拍摄叫人看不明白的电影”而解雇他。铃木清顺控告该公司,得到文化界的支持,虽然得胜,却也由此10年没有新作品出来。《肉体之门》属于他的“战争三部曲”之一,另两部是《春妇传》和《暴力挽歌》。一些人是抱着猎奇心态去看《肉体之门》的,结果很失望。因为其中的性爱场面实在太少,顶多只是裸露了女子的身体,它实在是一个非常严肃的片子。二战后的日本,疲敝衰败,经济崩溃,疾病、死亡、混乱、饥饿,困扰着普通民众,而驻扎日本的美国兵,横行霸道,奸淫掳掠,日本人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是战败国。健壮的男人多在战争中死去,即使九死一生,回到日本也无所皈依,整体委顿下来;剩下日本的女人,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哥哥的妹妹,失去父母的女儿,不得不靠出卖肉体为生。

  铃木清顺将堕落的妓女比喻做自己的祖国,说她们是“堕落了”“陷落了”,但他还是满怀希望,说她们“会找到生存的方式”,他相信日本会恢复起来,这些妓女也终于会回到作为妻子作为母亲的位置去,她们的堕落不过是短暂的。铃木清顺在电影中,塑造了5个妓女的形象,她们是两种类型,一类穿了现代裙子,狂热、反叛、粗暴的,彻底地“堕落”的女子,但在心灵深处,还存有处子的贞洁,还向往爱情和成为妻子的可能,一类是即便沉沦到妓女的地位,依旧穿着和服,恪守传统,行动贞静的女子,后者是他的理想和审美追求。对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日本,铃木清顺又爱于恨,又绝望又还潜藏着希望。表面上他鄙视,恨铁不成钢地看待这些妓女,内心里却努力寻求皈依,渴望这些“妓女”重新地回到作为妹妹,作为妻子,作为他所崇拜的母亲形象的贞洁的女子,也希望日本从战败国的屈辱境地重新拥有力量,重新强大起来。铃木清顺对5个妓女的处境满含悲悯,在展现情色中表达严肃的思考,在绝望中蕴涵希望与温情。而将沦落的女子比做战后的祖国,给予了女子至高的地位,表达了对女子的无限敬意。
《赤桥下的暖流》海报

  现今在世的日本电影大师,今村昌平无疑是最杰出者之一了。在日本《电影旬报》评出的“日本最佳100部电影”中,今村昌平的入选有6部。《鳗鱼》获得金棕榈奖的四年之后,今村昌平组织原班人马拍摄了《赤桥下的暖流》(也作《红桥温泉》)。这可说是一部精美绝伦的情色片,但今村昌平的镜头里很难看见色情,忧郁的大海、海鸥,红桥,红桥尽头的木屋,绕屋而上的一年四季开放的喇叭花,还有写神签撑把阳伞等待远人的银发婆婆,穿大红衣服的女子。今村昌平喜欢用蓝色和红色的基调,画面沉郁透明,镜头简洁干净,绝无淫秽之处,疯狂的造爱场景,洋溢着飞扬的生命力与浪漫的温情。

  主人公阳介是个谨小慎微、兢兢业业的职员,原本工作、家庭都还稳定,在东京过着白领生活。突然一天失业,为了还债不得不将房屋卖了,妻子也离他而去。他茫无目的,不知道生活的方向。因了朋友之托,他去往能登半岛红桥尽头的木屋寻找金佛,却碰到了佐惠子。佐惠子体内聚集着奇异的“水”,非得通过造爱或偷盗获得刺激,将“水”散发出来。在佐惠子看来,“水”是她的痛苦之源,是难言的羞愧,在常人眼里,佐惠子是吸干男人精华的“怪物”。但是,对于在东京的疲敝生活之后的阳介来说,疯狂的性爱,让他忘却了身处的郁闷繁杂、迷茫困惑,佐惠子体内的水,让他仿佛回到子宫之中,佐惠子的身体是他的母体,温暖、潮润,他在“水”中获得安宁,真切的性爱,才是生命的本源。当佐惠子和阳介做爱时,高潮到来,佐惠子高声尖叫,奇异的水激发喷射,水顺着木屋水道流下,汇入池塘,鱼儿跳跃,音乐流动,画面鲜活,一切都充满了蓬勃生机。影片结束时,当“水”喷薄而出,天空彩虹乍现,色彩缤纷。今村昌平无疑是愿意将自己疲敝的身体和心灵都交给蕴涵“水”的温暖的母体,愿意在性的疯狂中激发原本衰微的生命力。在他看来,这个温柔的女子佐惠子,就是挽救自己的女神,代表了母亲,而那个红桥边的木屋,就是游子回归的家园,那个能登小岛,远离了都市的喧嚣,就是自己的归宿。他只有到了这里,才找回了本真的自我。
《键》DVD封面

  这种对性的极乐世界的迷恋,在池田敏春的《键》中,可说达到了极致。《键》改编自谷崎润一郎晚年创作的一篇情欲小说。这部小说一经诞生,就引发各种议论,同时,从1959年至1997年间,共五次被搬上银幕。市川崑、神代辰巳、木俣尧乔都分别拍摄过《键》,意大利情色电影大师丁度·巴拉斯也于1983 年拍摄了意大利版的《键》。但这些都是以纯粹的色情为出发点的。直到1997年池田敏春重新翻拍《键》,才真正接近于原作的幽微之美和对人性精神的深刻探讨。

  据说,公螳螂与母螳螂交配时,母螳螂会一边交配,一边将公螳螂的头咬下来吃,以补充能量,将交配进行到底。而公螳螂奋不顾身地奉献自己,头没了,下半身还在动,被一种激情驱动,直到身死。《键》中的安西教授,似乎也如公螳螂一般,为了性爱快乐的极至,将生命交给妻子。郁子原是被动的、娴静的、贞洁的,甚至是性冷淡者。面对姣好的妻子,安西教授意识到肉体的日渐衰败,总有一天,性的欢乐将离他而去,而那种欢乐,哪怕不在肉体,也能在精神上,在意识中触摸得到。如何来维系这样的欢乐?如何激发这种快乐的持续?安西教授居然用的是“嫉妒”的毒药,来激发自己愤怒的情欲。那么,嫉妒的游戏是如何开始的呢?

  他将自己写的性日记锁在一个盒子里,却故意让妻子偷了钥匙开启了偷窥。在日记中他怂恿妻子去偷情,他亲手安排妻子郁子与第三者年轻人木村的交好,而在想象这样的交好中,让嫉妒充裕于心,从而获得强烈的情欲。安西无疑有马索克倾向(受虐狂)。郁子先是偷看了日记,因了妻子的义务,顺从于丈夫变态的性爱游戏。但是钥匙打开的是欲望的盒子,一旦欲望被打开,原先的贞静、责任、贤淑,就荡然无存。于是有了为情人“杀夫”的念头。其实安西对于妻子的念头不是不知,他明明知道那是毒药,也会饮鸩止渴。他就是那公螳螂,为了最后的欲望,自愿以身相许。所以,当他瘫痪了,尚且想挺直了身体接近郁子。而郁子自是明白他的念头,将衣服解开,玲珑的线条,绸缎般的肌肤,让安西浮起最后的抽搐的微笑,他是带了性的快乐幻想死去的,如那个被咬断了头的公螳螂,虽然近乎恐怖,但安西是快乐的。

  这个安西教授,其实是谷崎润一郎晚年的化身。当肉体行将消亡,对生命力的依恋便分外激烈,是否有欲望,意味着是否有生命力。于是无论如何,也要有最后的回光返照。除了在精神上能够充分理解谷崎润一郎之外,在审美上,池田敏春也能充分表达谷崎润一郎的审美偏好。谷崎说:“那时的男性在黑暗中耳听轻声细语,微觉衣香,抚其鬓发,触摸到肌肤,这一切感觉及至微熹,将消失地了无踪影,他们心目中的女性就是如此吧。”(《恋爱与色情》)谷崎是个女性崇拜者,而池田敏春让川岛直美出演郁子,切合了谷崎对女性的审美,“自己所热恋的女人当然是纯洁的,即使是淫妇也被看作是纯洁的、崇高的。”(《女人的脸》)在阴翳的木屋中,光线昏暗,川岛直美柔媚的胴体横呈,无一处肌肤不柔嫩,无一线条不流畅,身子绵软几乎无骨,安静而激烈,洁净而淫荡,在昏暗的光线中熠熠生辉,安静地摄人魂魄。
《感官世界》剧照

  在谷崎润一郎的《键》里,是可以为性爱而奉献生命的。而在大岛渚的《感官世界》中,阿部定因为性爱,是可以杀人的。在《肉体之门》、《赤桥下的暖流》、《键》中,女性是祖国,是母亲,是生命力的源泉,这些导演都是女性崇拜者,但女性的性爱,还是出于被动的挖掘,是被激发的;而在《感官世界》中,女人却是一个自觉的性爱的享受者和占有者。《感官世界》所叙述的“阿部定”事件发生于昭和十一年(1936年)。当时,由少壮派军官们谋划的“二?二六事件”刺杀了斋藤等三名重要人物,之后,东亚战争转成了太平洋战争,日本军国主义控制了日本。笼罩在战争阴影下的日本人处于彷徨之中,于是,如阿部定一般,疯狂地沉湎于性爱,将性爱作为世外的桃源和对战争恐慌的抵御,成为一种逃避的方式。

  大岛渚的《感官世界》以大量的情色镜头来进行畅快淋漓宣泄。但是,一旦意识到这样的世外的桃源有可能结束,就只能以非常的手段试图维持。于是,有了这样的对话——问:“你为什么要杀死吉藏?”答:“我太喜欢他了,想自己独占他,可是我和他不是夫妻,只要他活着就会接触别的女人,把他杀死的话,别的女人就一个手指头也碰不了他了。”吉藏的随意与阿部定的患得患失形成悖论,这终究导致阿部定在最后的一次性爱狂欢中杀死吉藏,将吉藏的阳具割下藏在身上,安然游走在东京街头。她居然是可以把这样一件恐怖的事情做得如此坦然。并且,国民居然也是可以因为这样疯狂的性爱而宽恕阿部定的杀人。大岛渚的近乎真实、甚至是非技术性的镜头反倒强化了电影的感染力。大岛渚被认为是日本四大情色大师之一(另三个是,寺山修司、神代辰己、若松孝二),但他的《感官世界》无疑是超越了一般的情色片,而直指人性的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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